从客栈出来,太阳已经快落山,如血的残阳悬挂在天边,一道道艳红的云霞镶嵌在浮空上,宛如一道一道泣血的伤口。

    江边的长街上店铺林立,此时已经挂起一盏盏通明的灯笼,朦朦胧胧倒映在秋波粼粼的江面上。

    我找个面摊坐下来,要一碗刀削面。这个面摊不大,但是生意挺红火,顶上撑着挡风的篷布,下面摆着七八张小桌子,三三两两坐满人。有挑担的货郎,有赶马的车夫,都在津津有味地念叨着宋府上的大公子娶第九房小妾的事。

    面上来了,热气腾腾一大碗,我捡双筷子埋头吃面,面条劲道,卤汤鲜滑,入口甚美。

    正吃着,卖面的婆婆领着一个人凑过来,笑嘻嘻道:“这位小哥,没座了,挤挤吧?”

    抬头扫了那人一眼,我端着面碗往里挪,继续埋头吃面。

    那人点了一碗阳春面,不一会儿就上来了,我俩并排坐着吸溜吸溜地吃着,一边小声地交谈。

    “马车买好了?”

    小江又吞一口面条,小声道:“买好了,就停在前面拐角。”

    我抱起碗来挡住脸,低声问:“掌柜的没发现吧?”

    “没有,”小江一边吃面一边道,“我是偷偷跑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外边天色渐黑,夕阳已经落山,估计快要关城门了,我低下头拨着面汤:“你赶快出城,再晚就出不去了。亥时三刻,不要误了!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,小五哥你也注意安全!”小江抹抹嘴角站起身,丢下三个铜板走了。

    离开面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,穿过几条幽深的巷子,我爬上宋府东边墙头,趴在偏房的屋顶上默默等着。

    远远能看到前院大红的灯笼,正厅上闹哄哄的。虽然小杏不是正房,但是逢上宋府的大公子娶第九房小妾这样喜事,来凑热闹讨好巴结的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过了没多会儿,只见一顶小轿从前面园子里出来,后面跟着两个丫头,颤悠悠抬进那一处单独的小院。没有三书六礼,没有悲歌哭嫁,甚至没有拜天地,小杏就这样被送进那一间红得凄惨惨的喜房。

    我从后墙翻下去,轻轻推后窗,果然是开着的。

    屋子里的两个丫头絮叨一会儿退出去,只剩小杏一人。我拉开后窗翻进去,小杏一听到声音连忙扯下盖头,看到是我来了,面上浮起一抹喜色。我朝她比划噤声的手势,走到桌旁把一小包蒙.汗.药倒进酒壶,拿起来摇一摇,酒液清透到底,应该看不出有问题。我爬上房梁藏在暗影里,小杏踮起脚来把后窗关好,然后又回到床边坐下,重新把盖头蒙到头上。

    外面那么多人,现在还不饿能逃走,需得等到夜深人静,人都睡了的时候才好行动。

    我盘腿侧坐在房梁上,俯视屋内摆设。这一间喜房到处红通通的,一架琉璃屏风横在门口,上面舒展的金银花都染上淡淡的红晕;隔着轻薄的红纱帐子,明亮的灯火晕染出一豆朦胧的光圈;桌布花纹全都是蛙纹祈孕的图案,床帐旁边摆着一只红漆子孙桶;屋子里到处都撒着花生红枣等喜果,红通通的透着喜庆,只有小杏一身粉衣坐在那里,与这满堂触目的红有些格格不入。小杏是偏房,即使是过门这天也只能穿粉色,不能穿大红。

    我不禁黯然,真想现在就带小杏走。可是现在人多眼杂,小杏又不会武功,我不可能扛着她穿过层层守卫,只能等待时机到来。等到宋初伦进来以后,只要把他制住,让外面的人以为新人已经就寝,到时候再行动就稳妥多了。